2016-10-24 13:54 天津日报 作者:龙飞
初识清华园
陈省身和郑士宁是一对恩爱夫妻。他俩于上世纪30年代在清华园相逢相识。1930年陈省身以优异成绩从南开大学毕业,考上清华研究院数学系。而小他四岁、文静秀美的郑士宁则是清华数学系创系元老郑桐荪教授的女儿。陈省身曾在郑老先生家里见过她,彼此都留有良好印象。郑桐荪十分赏识陈省身的才华,很希望这名杰出学生能做自己的乘龙快婿。他的挚友、清华数学系教授杨武之(杨振宁之父)十分理解他的心意,就同夫人一起充当红娘,征求陈省身的意见。但陈省身这时正准备出国留学,承诺回国后再谈终身大事。
1937年7月陈省身学成归来,受聘于清华大学。因抗日战争爆发,根据校方指示,他从国外直接去长沙,来到由清华、北大、南开三校组建的临时大学任教。杨武之再次向陈省身提起婚事。此时郑士宁已在东吴大学生物系毕业,郑桐荪便将女儿带到了长沙。两个年轻人通过几次接触,一种虽不浪漫却很朴实、真挚的感情便悄然萌生。同年12月陈省身与郑士宁在长沙订婚。1939年7月他俩在昆明西南联大结为伉俪。
离别岁月
不久,由于日寇轰炸,新婚燕尔的陈省身夫妇从昆明城内被疏散到了近郊,与西南联大理学院院长吴有训家同住在一个院里。那时郑士宁已怀有身孕,陈省身又不会干家务活儿,这对小夫妻的日子过得很狼狈。吴有训的夫人看在眼里,便请他俩每天到自己家吃饭。几十年后,陈省身称自己和妻子曾当过吴先生家的“食客”,念念不忘吴夫人的盛情帮助,并表示诚挚的感激。
1940年郑士宁从昆明回上海父母家待产。这年8月儿子降生。不料转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交通中断,她只得带着孩子滞留上海,与丈夫一别就是数不尽的日日夜夜。在一连串漫长、艰辛、充满思念、挂牵和忧虑的岁月里,一个纤弱的年轻女子需要有多么坚强的意志,需要承受多么巨大的艰难困苦!
陈省身在昆明过着单身生活,虽然孤寂,但却拥有充足时间苦读他的导师、法国数学巨匠嘉当寄来的大量论文。
每年陈省身都有论文在国外发表,他的研究成果已为国际数学界所瞩目。1943年,当时的世界数学中心美国普林斯顿高级研究院邀请他去从事研究工作。到了普林斯顿仅仅两个月,陈省身就完成了“高斯─邦尼”公式的证明,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文章。接着,由此又引入以后被称之为“陈类”的著名工作,为微分几何奠定基础。
抗日战争结束,陈省身决定立即归来为祖国效力。1946年春天,他风尘仆仆地回到上海,同阔别多年的妻子和还未见过面、已经6岁了的儿子团聚。重逢的时候,郑士宁流下了激动的泪水。陈省身拥着爱妻向她许诺:从今以后一家人永不分离!后来他们果然永远相随相伴,再也没有分开。不久家里又增添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温馨家园
1948年年底,当时在中央研究院数学所任所长的陈省身,再次应普林斯顿高级研究院之邀,举家飞往美国。
陈省身最初在普林斯顿搞研究,后到芝加哥大学任教,1960年起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执教。他的事业如日中天,1961年被推选为美国科学院院士。
加州大学位于旧金山伯克利市,这里气候宜人,四季如春。陈省身的家就在濒临旧金山海湾的一座小山上,放眼望去,景色优美如画。陈省身夫妇带着一双聪明活泼的儿女,在这个美丽的地方过着宁静而幸福的生活。
郑士宁是位典型的贤妻良母。她努力营造一个温馨、舒适的家庭环境,让丈夫全身心地投入工作,让孩子们健康成长。家中事无巨细全部由她一人承担,陈省身可以一概不管,只埋头做他的数学。两个孩子也很优秀,长大后都学有所成。
郑士宁对丈夫体贴入微。就拿开车来说吧,陈省身脑子里只有数学,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妻子生怕他开车时也想着数学。起初当他独自驾车外出,她都要千叮咛万嘱咐,后来便由她亲自驾车护送他,这样一直持续了几十年。
陈省身以其学术成就博得数学界的极高声誉。而郑士宁的慈祥善良和热情好客,也给朋友和学生们留下良好的印象。每年圣诞夜,陈省身夫妇总要在家里宴请二三十名华裔学生。厨艺高超的陈师母亲自下厨,盛情款待,使得那些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年轻学子倍感温暖,仿佛回到了家乡,回到了亲人当中。
陈省身的得意门生、当今著名美籍华裔数学家、菲尔兹奖得主邱成桐,当2000年得知师母去世,在挽联中提及那段岁月:
惊闻师母仙逝,三十年赐宴伯城,使游子如归,而如今慈颜顿失,痛何如之。
初识清华园
陈省身和郑士宁是一对恩爱夫妻。他俩于上世纪30年代在清华园相逢相识。1930年陈省身以优异成绩从南开大学毕业,考上清华研究院数学系。而小他四岁、文静秀美的郑士宁则是清华数学系创系元老郑桐荪教授的女儿。陈省身曾在郑老先生家里见过她,彼此都留有良好印象。郑桐荪十分赏识陈省身的才华,很希望这名杰出学生能做自己的乘龙快婿。他的挚友、清华数学系教授杨武之(杨振宁之父)十分理解他的心意,就同夫人一起充当红娘,征求陈省身的意见。但陈省身这时正准备出国留学,承诺回国后再谈终身大事。
1937年7月陈省身学成归来,受聘于清华大学。因抗日战争爆发,根据校方指示,他从国外直接去长沙,来到由清华、北大、南开三校组建的临时大学任教。杨武之再次向陈省身提起婚事。此时郑士宁已在东吴大学生物系毕业,郑桐荪便将女儿带到了长沙。两个年轻人通过几次接触,一种虽不浪漫却很朴实、真挚的感情便悄然萌生。同年12月陈省身与郑士宁在长沙订婚。1939年7月他俩在昆明西南联大结为伉俪。
离别岁月
不久,由于日寇轰炸,新婚燕尔的陈省身夫妇从昆明城内被疏散到了近郊,与西南联大理学院院长吴有训家同住在一个院里。那时郑士宁已怀有身孕,陈省身又不会干家务活儿,这对小夫妻的日子过得很狼狈。吴有训的夫人看在眼里,便请他俩每天到自己家吃饭。几十年后,陈省身称自己和妻子曾当过吴先生家的“食客”,念念不忘吴夫人的盛情帮助,并表示诚挚的感激。
1940年郑士宁从昆明回上海父母家待产。这年8月儿子降生。不料转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交通中断,她只得带着孩子滞留上海,与丈夫一别就是数不尽的日日夜夜。在一连串漫长、艰辛、充满思念、挂牵和忧虑的岁月里,一个纤弱的年轻女子需要有多么坚强的意志,需要承受多么巨大的艰难困苦!
陈省身在昆明过着单身生活,虽然孤寂,但却拥有充足时间苦读他的导师、法国数学巨匠嘉当寄来的大量论文。
每年陈省身都有论文在国外发表,他的研究成果已为国际数学界所瞩目。1943年,当时的世界数学中心美国普林斯顿高级研究院邀请他去从事研究工作。到了普林斯顿仅仅两个月,陈省身就完成了“高斯─邦尼”公式的证明,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文章。接着,由此又引入以后被称之为“陈类”的著名工作,为微分几何奠定基础。
抗日战争结束,陈省身决定立即归来为祖国效力。1946年春天,他风尘仆仆地回到上海,同阔别多年的妻子和还未见过面、已经6岁了的儿子团聚。重逢的时候,郑士宁流下了激动的泪水。陈省身拥着爱妻向她许诺:从今以后一家人永不分离!后来他们果然永远相随相伴,再也没有分开。不久家里又增添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温馨家园
1948年年底,当时在中央研究院数学所任所长的陈省身,再次应普林斯顿高级研究院之邀,举家飞往美国。
陈省身最初在普林斯顿搞研究,后到芝加哥大学任教,1960年起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执教。他的事业如日中天,1961年被推选为美国科学院院士。
加州大学位于旧金山伯克利市,这里气候宜人,四季如春。陈省身的家就在濒临旧金山海湾的一座小山上,放眼望去,景色优美如画。陈省身夫妇带着一双聪明活泼的儿女,在这个美丽的地方过着宁静而幸福的生活。
郑士宁是位典型的贤妻良母。她努力营造一个温馨、舒适的家庭环境,让丈夫全身心地投入工作,让孩子们健康成长。家中事无巨细全部由她一人承担,陈省身可以一概不管,只埋头做他的数学。两个孩子也很优秀,长大后都学有所成。
郑士宁对丈夫体贴入微。就拿开车来说吧,陈省身脑子里只有数学,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妻子生怕他开车时也想着数学。起初当他独自驾车外出,她都要千叮咛万嘱咐,后来便由她亲自驾车护送他,这样一直持续了几十年。
陈省身以其学术成就博得数学界的极高声誉。而郑士宁的慈祥善良和热情好客,也给朋友和学生们留下良好的印象。每年圣诞夜,陈省身夫妇总要在家里宴请二三十名华裔学生。厨艺高超的陈师母亲自下厨,盛情款待,使得那些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年轻学子倍感温暖,仿佛回到了家乡,回到了亲人当中。
陈省身的得意门生、当今著名美籍华裔数学家、菲尔兹奖得主邱成桐,当2000年得知师母去世,在挽联中提及那段岁月:
惊闻师母仙逝,三十年赐宴伯城,使游子如归,而如今慈颜顿失,痛何如之。
筹建数学所
陈省身在整体微分几何上的卓越贡献,影响了整个数学的发展,因而获国际数学界的最高奖——沃尔夫奖,被誉为“微分几何之父”。
在世界作出了成绩,陈省身便想到了自己的祖国。1972年2月尼克松访华,中美关系刚刚解冻,他立即回国访问。他的老同学、南开大学副校长吴大任被派往北京接待。陈省身与挚友促膝谈心,表示愿将最后心血贡献给祖国。吴大任欣喜万分,承诺一定为好友在国内开展学术活动而尽力。
“文革”结束,由吴大仼起草关于创办南开数学研究所并聘陈省身为所长的报告,几经努力,终于得到中央批准。南开数学所于1985年成立,承载着大师要把中国建成数学大国的宏伟理想。
筹建数学所时,陈省身捐款一万美元,捐书近万册,并立下遗嘱:将全部财产除分给两个子女外,再加上数学所这个“新生儿”。以后他又捐出个人财产的三分之一,并将沃尔夫奖奖金5万美元全部捐出。所有这一切都得到妻子的大力支持。
“宁园”情深
对妻子付出的一切,陈省身十分感动。当他取得成就时,总是念念不忘她的功劳,在一篇文章中他深情地写道:“必须提及我的太太在我生活和工作中所起的作用。近五十年来,无论是战争年代抑或和平时期,无论顺境抑或逆境中,我们相濡以沫,过着朴素而充实的生活。我在数学研究中所取得的成就,实乃我俩共同努力之结晶。”
从1972年秋天开始,陈省身经常回国开展学术活动。郑士宁总是陪伴在侧,照料他的生活,管理他的起居饮食,并帮助他整理资料。80年代初,南开大学在校内盖了一幢二层楼房,供陈省身和夫人回国时居住。他将寓所题名“宁园”,从此“宁园”便是他俩在中国的家。
至于为什么将住宅命名为“宁园”呢?陈省身对外人说自己喜爱宁静,其实里面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宁”是郑士宁名字中的一个字。妻子数十年如一日,默默奉献,才有了他“独上高楼”的辉煌。因此他将两人在中国的家使用了妻子的名字,其中蕴藏着深沉的爱和无尽的感激之情。
回国定居
二十多年来,为了一个宏伟理想,这对老夫妇不辞辛苦,频繁穿梭往返于大洋两岸。
自1995年起,陈省身便萌生回国定居的想法。其实郑士宁原本是不愿来天津定居的,她生于上海,在北京长大,对天津感到非常陌生。而且她早就患有心脏病,曾做过搭桥手术,伯克利的气候和自然环境对她的健康非常有益。另外,她也割舍不下小山上那座自己亲手经营了几十年、美丽而又温馨的家园。再加上子女儿孙们全都是美国公民,在美国发展。她定居天津,离亲人们这么遥远,自己觉得非常寂寞。但她十分理解丈夫的追求,在他作出这个重要抉择时,她依然一如既往毫不犹豫地支持他,伴随他来天津永远居住。
陈省身夫妇计划在1999年秋天回南开定居,这年7月迎来两人结婚60周年纪念日。在美国家里,他们宴请了几位亲密朋友,快活地度过了一个难能可贵的钻石婚。陈省身无比自豪地对朋友们说:“我们60年来没吵过架!”
痛失爱侣
回到南开,陈省身正忘我地工作时,家中发生了不幸。2000年1月12日上午,郑士宁像往常一样,精神很好,有条不紊地把家务安排妥当。午饭后下楼跟厨师交代了晚餐的菜谱,然后回卧室休息。没料到她竟在睡梦中因心脏病突发,未及抢救而悄然离世。她走得很安详,没有经受痛苦。这正符合她生前的愿望:“不求活得长久,但愿走得干净利落。”
然而对亲人们来说,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就未免过于残酷了。陈省身的精神受到很大刺激,一时难以分辨这是无情的现实还是个噩梦?
六十多年相随相伴、意笃情深的妻子竟骤然离他而去。失去了这位伴侣、知己和贤内助,陈省身深感痛苦。他将妻子的大幅照片挂在客厅正面墙壁上,作为纪念,也作为慰藉。这里是他会客的地方,也是他的课堂和小型会议室,每天都能与她默默相伴。陈省身不无伤感地对来访的朋友说:“很容易就想起了她。以前有什么东西找不到,我就对她说你帮我找找,她很快就给找出来了。现在找不着就是找不着啦!”
这位感情丰富又充满理智的老人表示,百年后要与妻子合葬在南开数学所旁。他希望墓前挂一块黑板,再放上几把坐椅,好让大家研讨学术问题……
落叶归根
自2000年起陈省身在南开定居,真正做到了落叶归根。
定居南开后,作为科学泰斗,陈省身坚持给本科生上课,为全校师生讲“数学之美”。他说:“我这么大年纪了,思维仍然敏捷,每周还能给学生上几节课。我感到非常幸福!”
除了数学以外,大师兴趣广泛,生活充实,同金庸讨论武侠小说,与叶嘉莹谈诗词,和范曾说绘画……
陈省身常常将自己的津贴、稿费以及各种奖金——包括2004年荣获“邵逸夫数学奖”的巨额奖金全部捐赠出来。他为人随和,宽厚大度,睿智幽默,而且充满童心童趣,看起来就像一位邻家的慈祥长者。更难得的是他对自己想得极少,为别人想得很多。对身处逆境的朋友百般关怀,爱护,时时给予鼓励。
晚年,陈省身又办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为北京争取到2002年国际数学家大会的主办权。
2004年12月3日,一代宗师与世长辞。他确确实实兑现了“把最后的心血奉献给祖国”的诺言。
如今陈省身与妻子合葬南开园的遗愿已经实现。
陈省身夫妇的墓坐落于南开大学校园西南、“省身楼”前那片绿树掩映的坡地上,后面就是卫津河的潺潺流水。陈省身夫妇永远安息在这个景色优美的地方。
墓碑设计者是陈省身的外孙、青年设计师朱俊杰。他深刻领悟外公的思想理念,一切遵循外公生前的意愿。他所设计的墓碑与墓园简洁而独特。墓碑由汉白玉和黑色花岗岩组成,碑的正面像一块黑板,上面镌刻着陈省身当年证明“高斯—博内—陈”公式的白色手迹——正是这项工作,使他开创了数学的新时代。碑前摆放着23个精巧的圆形石凳,整座墓园如同一个露天教室,充分体现出大师的崇高精神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