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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老兵忆1962年中印战争:17岁活捉印军少校

2017-08-17 16:24 人民网  

原载于2012年人民网历史频道

“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1962年爆发,50年后,参加过这场战争并荣立三等功的老兵周安国,向我们讲述他的战地往事

重庆崽儿周安国,17岁活捉印军少校

“我们九连还有两个,名字我都凑不拢了:曾昭贵、梁坤模、唐敬民、文新荣、王长青、庞贤文、黄应忠,都是我们16中的崽儿,分到5、7、8、9连、炮二连、炮三连、机三连、机二连、通讯连。”坐在江北温馨家园小区家中,周安国和我坐在二楼家里的屋顶花园,扳着手指头,数着1962年在江北16中跟他一起入伍的一个个同学的名字。当年部队发的军功章和几本纪念册,摊开在玻璃茶几上。这些50年前的军功纪念品,有一枚据说是铜质含金的三等军功章十分精致,这就是他活捉一个印军少校所获的奖励。

周安国在江北家中。

周安国入伍照

抓获印军战俘。资料图

参军

参军前,周安国家住江北刘家台,在家里六兄妹中排行老二。1962年,17岁的周安国在江北城16中读书,已经高三,准备高考。高考前要做例行体检。这时,部队接兵的几个少尉就来看学生的档案,排除家里有“杀关管斗”(当时公安术语,指有人被枪毙、关押、管制、批斗的家庭)的人,身体健康,简单政审后,就可以当兵。

原载于2012年人民网历史频道

“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1962年爆发,50年后,参加过这场战争并荣立三等功的老兵周安国,向我们讲述他的战地往事

重庆崽儿周安国,17岁活捉印军少校

“我们九连还有两个,名字我都凑不拢了:曾昭贵、梁坤模、唐敬民、文新荣、王长青、庞贤文、黄应忠,都是我们16中的崽儿,分到5、7、8、9连、炮二连、炮三连、机三连、机二连、通讯连。”坐在江北温馨家园小区家中,周安国和我坐在二楼家里的屋顶花园,扳着手指头,数着1962年在江北16中跟他一起入伍的一个个同学的名字。当年部队发的军功章和几本纪念册,摊开在玻璃茶几上。这些50年前的军功纪念品,有一枚据说是铜质含金的三等军功章十分精致,这就是他活捉一个印军少校所获的奖励。

周安国在江北家中。

周安国入伍照

抓获印军战俘。资料图

参军

参军前,周安国家住江北刘家台,在家里六兄妹中排行老二。1962年,17岁的周安国在江北城16中读书,已经高三,准备高考。高考前要做例行体检。这时,部队接兵的几个少尉就来看学生的档案,排除家里有“杀关管斗”(当时公安术语,指有人被枪毙、关押、管制、批斗的家庭)的人,身体健康,简单政审后,就可以当兵。

7月一个下午头节课后,政治老师、班主任黄正惠对大家说:“下面念到名字的同学,你们应征入伍了,不参加高考了”,她说完,就把半张A4纸大小的白纸片放在被点名的同学桌上,上面写着这个同学的名字,这就是入伍通知书,事先也没人问他们愿不愿意。

整个年级5个班,接近200人,去了十几个人。“当时我们没有书包,把几本书一夹,就回家了。晚上父母下班回来,我说我要去当兵了,父母说,去就去嘛。过两天,在江北东方红饭店集中,发军装、挎包、毛巾、鞋袜。说个老实话,当时大家都穿得很差,部队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比老百姓好些。班上的男同学女同学还来送我们,说一些鼓励的话。在东方红饭店住了两天,卡车把我们拉到菜园坝,有一千多新兵,市中区、大渡口、江北的都有,我们坐闷罐车,三天两夜,到了青海西宁”。

农场

部队驻地在西宁城郊飞机场边的罗家湾,周安国直接分到55师165团8连,一去就干农活。当时青海地方政府办的江西沟农场办不下去,就交给部队来办。部队一接手,农场就办好了。“最先,当兵依然吃不饱,虽然口粮定量45斤,但劳动和训练量大,每顿饭两个馒头,有时是面条,吃了不够,不能添。1963、64年初,全国好转,部队馒头管够,肉也多了,一周吃过两三回,菜里面夹一点肉,叫肉菜。”

到农场后,就不断传来中印边境战事消息。“在农场边的公路上,我们看见大量军车拖着各种火炮向西开去,就纷纷议论,可能要打仗了。1962年10月3日傍晚,连队一收工就接到命令,准备参加中印边境自卫反击作战。”周安国就放下锄头扛起了枪。

集结

周安国还没有摸过枪,就要上战场了。部队把他们拉到一个山谷边,每人打了三发子弹,算是开了荤。当时他们打的1953式步骑枪,1954年开始装备部队,1960年停产。“53式5发子弹,拉一下,打一颗。我们打完仗回来才换的63式半自动步枪,当时是好枪,一个子弹夹10发子弹压下去,咚咚咚咚打完,不用拉一下打一下。现在看电视上部队的枪,63式也淘汰了。”

周安国他们乘汽车出发,途经唐古拉山、拉萨、山南地区。“在错那,我们就看到印军俘虏,还听说俘虏了一名准将达尔维,我们非常兴奋,知道离前线不远了。当时第一阶段作战已经结束,我们是参加第二阶段西山口至邦迪拉战役的。”

部队通过麦克马洪线进入喜马拉雅山区。(1962年)10月14号深夜在棒山口集结,天亮后行军进驻刚从印军手中夺回的西藏重镇达旺。“我们行军时,皮大衣都不穿,脱下来堆在达旺河边。行军时,能轻点就轻点,牙刷都嫌重,都要扔。步兵苦啊,枪、150发子弹、三天干粮、手榴弹4个、每个班还有一个TNT炸药包5公斤、一根爆破筒5.5公斤,还有十字镐、洋锹,大家轮流扛,还要帮炮兵背炮弹。”一路上,和部队并肩前行的,是一队队背着军需品支前的藏族和门巴族同胞。

地图上划的麦克马洪线,在地上就是一个山沟,有中国的边防哨所,“我们晚上过线的时候,一个战友说,这就是麦克马洪线,这根线是一个名叫麦克马洪的英国佬,上个世纪40年代随便在地图上画的。其实中印之间从来没有划过分界线,只是有一根传统习惯线,历史上彼此遵守。但1950年代以来,印度方面不断越过传统习惯线蚕食我们,所以我们打整个中印自卫反击战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回传统习惯线。”

激战

周安国他们目标明确:“西山口是喜马拉雅山的一个山口,第一战役,我们越过麦克马洪线到达旺;第二战役,我们从西山口到邦迪拉,邦迪拉南边一点点,就是传统习惯线,打完我们就撤回来了。”

连长、指导员对隐蔽在树林里的全连宣布奖惩制度:凡击毙或捉获敌少校军官一名,立三等功一次。“晚上,连长叫我和另外几个其它连队的战友一起去向一个翻译学习印度语,我马上就背熟了:‘哈梯牙尔敲劳那喝印马连该’,这是‘缴枪不杀’;‘该低拥拨尔哈马离埋哈尔巴逆”,这是‘我们宽待俘虏’!”。

达旺河边的西山口,海拔四千多米,左右山峰白雪覆盖,极为壮观。18日8点30分,西山口攻坚战终于打响。持续炮击40分钟后,周安国所在的55师165团担任正面攻坚。“我们班是连队的尖刀班,班长、我、还有一个新兵,都是尖兵冲在最前面。直到下午六七点钟,红旗插上西山口,俘虏成群押下来,残余的印军,只好向深山老林四处流窜逃命。”

各连队进入清剿,周安国想不到的是,他现炒现卖的印度语“缴枪不杀”、“我们宽待俘虏”,这下派上了用场。

活捉

“隐藏,坡下有敌人!”11月20日傍晚,清剿路上,排长指着坡下湖边一个移动目标对尖刀班长熊宗庆说。熊宗庆一挥手:“周安国,跟我来!”周安国马上跟着班长滑下山,看清模糊的移动目标,原来是一个印度兵打水后回一个山洞。他们悄悄跟进,班长、周安国和另一个尖兵马上对洞口形成包围之势,接着,周安国听见班长的枪响了。

“班长开打,我也端起枪向洞口射击。打着打着,我听见班长说,周安国,你不打了,喊起,喊起!我一听,马上就朝洞口一阵猛喊:‘哈梯牙尔敲劳那喝印马连该’,这是‘缴枪不杀’。喊了一阵,里面没有动静,我还要想,龟儿别个听不听得懂哟!”周安国正犹豫间,只见一个敌人缩头躬腰走出来,把一支自动枪放地上,脸上惊慌,接着,从他后面走出四人,举着手抱着头。

“我冲上去把印度兵的自动枪捡起来背上,用刺刀抵在一个胖家伙的腰部,打手势叫他们跟我走。这时,班里的战友华跃成和几个班长也冲了过来,当场从胖家伙身上搜出一支手枪、一副望远镜和一张地图,又在洞里搜出一支自动枪和一堆手榴弹。为了体现我军的政策,我们拿出香烟和饼干给俘虏们,又给他们一人一床毛毯。”

后来,翻译上来一问才晓得,其中那个胖子是少校军官,另外两个带着手表,都是班长,又不胖又没戴表的两个,都是兵。战后,周安国因此荣立三等功一次。那时,周安国才17岁。

牺牲

1962年11月,仗打完了。周安国的部队班师回营,地方上要迎接英雄。“我们打仗两月,不梳头,不洗澡,个个身上破衣烂衫,看上去都像叫花子,哪像打胜仗的样子,所以首长命令我们天黑了才穿过西宁回到驻地,回营休整三天后,新衣服一换,再搞军民联欢。”

周安国望着花园里自己亲手栽种的花草说:“我们前面1、2营牺牲了很多人,我们是三营,要好一点。牺牲的战友我们都用印度毛毯裹好。”

一连、二连两个连长,三连一个指导员,都牺牲了。“过去都是干部冲在前面,我们连长是解放前拉壮丁拉去的国民党兵,后来起义加入我军,他最爱说的一句话是‘老子冲到哪里,你就冲到哪里!’”

班长是军中之母,周安国至今怀念他的老班长。“我全靠班长,陕西安康的熊宗庆,是参加过西藏平叛的老兵,行军时,他对我说,‘爆破筒我帮你扛,但背包你要自己背哟’,有点老八路的味道。他对兵好,可惜没文化,只上过两三年小学,认得到几个字,64年宣布当排长,但没文化,当了几个月,还是没有当下来。班长打仗勇敢得要死,党指向哪里,就冲向哪里。”

退伍后,周安国回重庆进江北猫儿石重庆造纸厂任保卫科干事。当年那个17岁活捉印度少校的重庆崽儿周安国,今年68岁。这两天,周安国都在收看云南卫视的上、下集纪录片《中国印度1962》。整整50年后,这位当年的小兵,才通过电视看到了当时自己的最高指挥官———我军前线指挥部政委、90岁的阴法唐老将军,很亲切,很兴奋。

听着刚放学回家的孙女在钢琴上练琴的声音,这位老兵说道:“我们这个仗打得很漂亮,漂亮在哪里呢?我们没有一个遭俘虏。跟我一批去的重庆兵,有伤的,但没有牺牲的。”

(责任编辑:乔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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