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01 14:42 人民网-生命时报
受访专家:
□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食品安全风险评估中心总顾问 陈君石
□全国合理用药监测系统教授 孙忠实
□上海海洋大学食品学院水产品加工及贮藏工程系主任 陈舜胜
□北京大学临床药理研究所教授 肖永红
从上世纪50年代起,抗菌药作为饲料添加剂被广泛应用,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降低了养殖成本,给全球畜牧业带来了一场革命。然而,随着肉类食品需求的增加,全球畜牧业滥用抗菌药的情况异常普遍,直接威胁着人们舌尖上的安全。近期农业农村部的一项监测结果显示,畜禽产品和水产品中,氟喹诺酮类抗菌药残留有超标现象。
超半数抗菌药用于畜牧业
今年上半年,农业农村部组织开展了一、二季度国家农产品质量安全例行监测(风险监测),对153个大中城市的蔬菜和茶叶生产基地、生猪屠宰场、水产品运输车或暂养池、农产品批发(农贸)市场和超市进行抽检,结果显示总体合格率达97.1%。农业农村部农产品质量安全监管局局长广德福指出,除了个别产区的豇豆、韭菜和芹菜农药残留超标外,上半年的主要问题集中在畜禽产品、水产品中兽用氟喹诺酮类抗菌药(依诺沙星、环丙沙星和氧氟沙星等)残留超标。
今年10月初,记者走访调查了吉林省几个农村养殖户。在几个大型养鸡场中,记者均发现了用药情况记录表,并且使用过抗菌药的鸡已被隔离圈养。工作人员介绍说:“按照国家相关规定,这些用过抗菌药的鸡在‘休药期’内不许出栏上市,所以有些鸡要做隔离区分。”大型养殖场一般都有执业兽医师,大部分用药规范,但一些农村散户的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老赵家里养了十几只鸡和鹅,为了防止它们生病,他会时不时地在饲料中掺些抗生素。老赵甚至自豪地对记者说:“我养的鸡鹅很少生病,个个肉厚毛亮,总是能在集市上卖个好价钱。”当被问及自家是否也吃这些鸡鹅时,他摇摇头说:“不吃,我都在市场上买小笨鸡,那个纯天然,肉香还安全。”记者询问老赵是否知道兽用抗生素使用规范,他表示略微了解一些,兽药监管部门时常抽查。按照相关规定,在兽药店买抗生素需要兽医处方,但有些养殖户会直接从兽药厂购药,这就方便多了。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畜牧局工作人员告诉《生命时报》记者,对散户的执法难度相当大,一来畜牧局管不到辖区外的兽药厂,二来检查时,村民直接把药藏家里,工作人员没权力搜查,因此散户一直是执法“盲区”。
受访专家:
□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食品安全风险评估中心总顾问 陈君石
□全国合理用药监测系统教授 孙忠实
□上海海洋大学食品学院水产品加工及贮藏工程系主任 陈舜胜
□北京大学临床药理研究所教授 肖永红
从上世纪50年代起,抗菌药作为饲料添加剂被广泛应用,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降低了养殖成本,给全球畜牧业带来了一场革命。然而,随着肉类食品需求的增加,全球畜牧业滥用抗菌药的情况异常普遍,直接威胁着人们舌尖上的安全。近期农业农村部的一项监测结果显示,畜禽产品和水产品中,氟喹诺酮类抗菌药残留有超标现象。
超半数抗菌药用于畜牧业
今年上半年,农业农村部组织开展了一、二季度国家农产品质量安全例行监测(风险监测),对153个大中城市的蔬菜和茶叶生产基地、生猪屠宰场、水产品运输车或暂养池、农产品批发(农贸)市场和超市进行抽检,结果显示总体合格率达97.1%。农业农村部农产品质量安全监管局局长广德福指出,除了个别产区的豇豆、韭菜和芹菜农药残留超标外,上半年的主要问题集中在畜禽产品、水产品中兽用氟喹诺酮类抗菌药(依诺沙星、环丙沙星和氧氟沙星等)残留超标。
今年10月初,记者走访调查了吉林省几个农村养殖户。在几个大型养鸡场中,记者均发现了用药情况记录表,并且使用过抗菌药的鸡已被隔离圈养。工作人员介绍说:“按照国家相关规定,这些用过抗菌药的鸡在‘休药期’内不许出栏上市,所以有些鸡要做隔离区分。”大型养殖场一般都有执业兽医师,大部分用药规范,但一些农村散户的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老赵家里养了十几只鸡和鹅,为了防止它们生病,他会时不时地在饲料中掺些抗生素。老赵甚至自豪地对记者说:“我养的鸡鹅很少生病,个个肉厚毛亮,总是能在集市上卖个好价钱。”当被问及自家是否也吃这些鸡鹅时,他摇摇头说:“不吃,我都在市场上买小笨鸡,那个纯天然,肉香还安全。”记者询问老赵是否知道兽用抗生素使用规范,他表示略微了解一些,兽药监管部门时常抽查。按照相关规定,在兽药店买抗生素需要兽医处方,但有些养殖户会直接从兽药厂购药,这就方便多了。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畜牧局工作人员告诉《生命时报》记者,对散户的执法难度相当大,一来畜牧局管不到辖区外的兽药厂,二来检查时,村民直接把药藏家里,工作人员没权力搜查,因此散户一直是执法“盲区”。
上海海洋大学食品学院水产品加工及贮藏工程系主任陈舜胜告诉《生命时报》记者,由于室温较高、养殖密度大、水质较差,人工室内养殖的鱼类容易生病,有时给药过多就会导致残留超标。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江浙沪儿童普遍暴露于多种抗生素中,金霉素、恩诺沙星、泰乐菌素这三种限于畜禽使用的抗生素,在受试儿童体内均有检出。实际上,国家一直在严查水产品药物残留,各个省的农业部门和药监部门会定期、分批抽样检查,个别养殖散户为了躲避检查,常在给药后匆忙上市售卖,有的还可能使用了违禁药物。上海海洋大学食品检测中心的采样检查发现,养殖场中的多宝鱼、甲鱼等的药物超标比较少,而散户养殖的黑鱼、鳊鱼有时会超标。
在美国,高达80%的抗菌药被用于畜牧业。在我国,畜牧业也是抗菌药使用量最大的领域。早在十年前,北京大学临床药理研究所教授肖永红调研发现,我国每年大约生产抗菌药原料21万吨,其中有9.7万吨用于畜牧业,占年总产量的46.2%。肖永红表示,近年来,我国抗菌药产量比十年前略微下降,约有18万吨,但兽用抗菌药却占年总产量的一半以上。
物无美恶,过则为灾
促进生长、预防和治疗疾病,是畜牧养殖业中使用抗菌药的三大目的。全国合理用药监测系统教授孙忠实表示,为了提高“出肉率”,养殖户加大养殖密度,一旦发生疾病,很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导致整个养殖场的动物都患病。因此,养殖户会通过注射、灌服及环境喷洒抗菌药等方式,把疾病扼杀在摇篮里,避免经济损失。然而,“物无美恶,过则为灾”,很多药物的毒性与使用时机、给药剂量是否得当密切相关。
人吃了抗菌药残留超标的食物,体内会产生抗原,埋下过敏反应的种子,长期食用可能出现荨麻疹等不良反应。孙忠实表示,农业部这次测出的兽用氟喹诺酮类药物是第二代抗菌药,与人类药用品种相同。如果动物体内的耐药菌通过食物链传播到人体内,导致疾病,人再吃氟喹诺酮类药物就没效了。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食品安全风险评估中心总顾问陈君石也表示,人类长期、大量食用抗菌药残留量较高的肉类,会给治病带来困难,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可能会无药可用。与水污染、空气污染等环境污染一样,抗菌药对食物来讲也是一种污染。2015年,英国一项研究指出,滥用抗菌药导致了MCR-1基因(能令“最有效的抗菌药”多黏菌素失效)的出现与蔓延,并且20%的动物和1%的人体内存在这种耐药基因。
从农场到餐桌全程监管
为了防止抗菌药滥用,1986年,瑞典最先在动物饲料中部分禁用抗菌药生长促进剂;2006年,欧盟全面执行抗菌药禁令;美国、日本也出台了类似的法律法规,限制或禁止饲料中使用抗菌药。
广德福介绍说,我国农业农村部也采取了严厉措施:一是迅速将监测结果通报各地,重点督促问题较多、合格率较低的省份,要求各地农业农村部门依法严肃查处不合规的生产经营主体,并有针对性地跟进监督抽查。二是坚决杜绝不合格农产品流入市场,主动加强与市场监管部门产地准出与市场准入的衔接,对不合格产品采取禁止入市销售、监督销毁和无害化处理等措施。三是举一反三,根据监测发现的问题,深入开展农药及农药残留、兽用抗菌药、水产品“三鱼两药”(大菱鲆、鳜鱼、黑鱼,以及孔雀石绿、硝基呋喃类药物)等专项整治行动,加大行政执法和刑事司法衔接力度,严防、严管、严控农产品质量安全风险。
专家们提出,畜禽产品药物残留事关食品安全,不仅需要实现“从农场到餐桌”的全程监管,还要将抗菌药合理使用落到实处。
严格监管。孙忠实表示,我国长期存在滥用“三素”(激素、抗生素、维生素)问题,国家应在法律层面加以限制,加大惩治力度。2017年7月,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发布重要通告,修改人用沙星类药物说明书,缩小并严格控制其适应证,加大不良反应的监督控制。兽用抗菌药也应该有这类监管,只有药监、质检等部门加强宣传教育,从源头上严格监管用药,才能保证舌尖上的安全。
例如,丹麦是著名的“养猪王国”,有机猪从出生、养殖、屠宰到最终加工上市,都要在专门的系统中登记,整个食品链条可追溯,实现“从农场到餐桌”的全程监管。
合理用药。给畜禽吃抗菌药并非不可接受,但一定要在国家法规限制之内使用。农业部于2001年、2004年先后发布《饲料药物添加剂使用规范》《兽药管理条例》,对兽用抗菌药进行严格控制。但在一些偏远地区,养殖户滥用抗菌药、用完药马上上市的情况仍然存在。陈君石表示,应全面禁止在饲料里添加抗菌药,这是国际共识。目前,我国计划到2020年实现所有饲料里不用任何抗菌药。
人畜分开。孙忠实和陈君石都呼吁,国家应以人畜分开为原则,严格界定现有的兽用抗菌药,人用抗菌药不应用在畜禽产品上。
合理预防。在疾病流行期,国际上允许在健康动物身上进行预防用药。然而,实践起来很复杂、难度很大,比如什么情况可以预防用药、用什么药、使用多大量、用药周期多久等,需要专业的管理,目前我国缺乏此类规范。肖永红建议,养殖业应加强防病措施,比如给动物打疫苗、使用抗菌多肽类药物等抗菌药替代品。▲